第三卷 云去而本觉之月观 尘拂而真如之镜明

【原文】水不波则自定，鉴不翳则自明。故心无可清，去其混之者而清自现；乐不必寻，去其苦之者而乐自存。

【译文】没有被风吹起波浪的水面自然是平静的，没有被尘土掩盖的镜面自然是明亮的。所以人类的心灵根本无须来刻意清洗，我们只要除去心中的邪恶之念，那平静明亮的心灵自然就会出现；而日常生活的乐趣也根本不必主动去追求，我们只要排除内心的一切痛苦和烦恼，那么快乐幸福的生活自然会呈现在我们眼前。

【解说】心性被遮蔽，正是人为的因素造成的。要使心性明达，只在于丢掉心头的脏物。然而，人刻意地祛除心头的脏物，根本不能使心性纯洁，反而会增加新的邪念。因为，刻意去追求其纯洁，由于它带着某种目的性，使这种行为成为了一种人为的因素，所以这绝不能使心性纯洁的。刻意去追求心性的纯洁，就等于是拿着新邪念去往旧的邪念上抹，结果又弄出新的肮脏。有鉴于此，养生者要使自身心性明达而纯洁，关键在于既防止动念新的欲求，又要着力祛除旧的邪欲。这样，一是杜绝了蒙蔽心性的人为因素；二是清除了心头的旧账。唯有将新、旧邪欲都祛除了，才能使心性纯洁。而刻意去追求纯洁，只是盲动心机，反加重了病情。快乐令人神清气爽，烦苦令人气郁神倦。要得到真正的快乐，在于放弃心中的欲念，抚平心头的情绪波动。但是，快乐不是一个人刻意去寻得到的。快乐心情，是自己内在的东西，只能从自己身上着手。而寻觅，是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到外在的东西上，试问外物又怎么能给人快乐呢?一个人要从外物上面获得利益，他就要付出代价。所以，一个人去刻意寻找快乐，必然会付出代价。这样的付出，又将使人劳累，使人心绪不宁，他要为此苦费心虑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他的快乐又哪里来?要想得到真正的快乐，只能在自己的身上找。每个人都有情志欢快时候，可平时为何又心情郁闷，是因为他在为欲望的得失而烦闷。我们只要去掉这烦闷，就能得到快乐了。一个人去掉了心理的压抑情绪，他的情志就得到了抒发，这个抒发情志的过程，就是快乐之时。我们只有消除了心头的压抑情绪，才能让心情舒畅。

【例解】健忘与永志宋国有个叫阳里华子的人，中年时得了健忘症。清早取了东西，到了晚上就会忘记。现在已不知道过去的事，过后又记不住刚才的事。阳里华子的全家老小都为他的健忘感到苦恼。去请史官为他占卜，无法应验；把医生找来为他看病，药石也攻不下他的病。鲁国有儒生闻听此事后，自称能医华子的健忘症。华子的老婆与儿女表示愿以一半家产来换取鲁国儒生的药方。儒生说：“这病不是卦兆能占验的，也不是靠祈祷能驱除的，更不是用药石能攻克掉的。我来试试看，是否能感化他的心境，改变他的思虑，或许可以治疗他的病呢!”于是，按儒生的要求，把他放到露天受冻，当感到冷了，他就要求加衣服；又不给他饭吃，当华子饿了，就求人给他吃的食物；华子还被关在暗处，当他受不了时，就要求光亮。到这时，儒生就很高兴地告诉华子的儿子说：“这种病已可以治好。不过我的方术保密，世代家传，从不告人，你得替我屏退在华子身旁的人，让我单独和他在屋内住上七天吧。”华子家人听从了他，但并不知道儒生到底在屋里搞什么名堂，总之，阳里华子多年所患的健忘症竟然一下就得以根除了。华子恢复记忆后，暴怒万分，又是怒骂老婆，又是惩罚儿子，甚至手拿干戈来赶逐那儒生。宋国的老百姓将他抓住，问他何以这样恩将仇报。华子说：“以前我在健忘时，头脑在一片空白的渺茫空旷中，根本不觉得天地是有还是无。现在却让我一下子回忆起往事，几十年下来的存亡、得失、哀乐、好恶同样会像今天这样来扰乱我的心，即便我想要有片刻的工夫来忘记一切，难道还会做到吗?”子贡听到此事后，觉得奇怪，就把此事告诉了孔子。孔子说：“这里的奥妙不是你能了解的啊!”欲望为人固有的东西，即使被自己控制住了，人为的因素还是能使其复回。

陈抟识人希夷先生陈抟，素来就有管理国家的才能和抱负，当初五代的时候，从后晋到后汉，每当他听到一次帝王改朝换代的消息后，都皱眉蹙额不快乐好多天。有人来问他，他都瞪起眼睛不作任何回答。有时陈抟拿了镜子对着自己照，非常自信地说：“我将来不是仙人就是帝王。”一天，陈抟骑着毛驴走在长安的大街上，突然遇到两个人，不觉放声大笑，一下子从驴背上堕了下来，口中连连说道：“原来真龙天子还在人世间!”这两个人就是来长安游览，后来成为宋太祖的赵匡胤与他的大臣赵普。陈抟握着宋太祖的手说：“我们可以一起买碗酒喝吗?”宋太祖说：“可以，我们与学究赵普先生一起去。”陈抟傲慢地用眼睛斜视了一下赵普说：“也行，也行。”说完就跟随他们一起走进了一家酒店。到了酒肆，赵普就在酒席的左边坐了下来。陈抟不高兴地一把拉过赵普，训斥地说：“你不过是帝王宫殿中的一颗小星星，竟敢坐在上席，可以吗?”说着就将赵普按在酒席右座上。此时陈抟已看出宋太祖有帝王迹象了。后来陈抟带领了数百名品行恶劣的少年到瀛州去，半路上听到宋太祖登上王位的消息，又惊又喜，不觉哈哈大笑。人们就问他是什么原因，他再次大笑地说：“世间从此可以安定了。”并作诗说：“沉沉睡了四十年，不觉东方日已出。”说完就到华山隐居做道士，宋太祖数次起用他都不肯出山。去得了心头的真忧愁，便是愉悦洒脱的境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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