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渡风陵,易车而骑,朝发蒲坂,夕宿盐池。阴云蔽亏,时雨凌厉。自河以东,与关内稍异,土逼若衖,塗危入栈。原林黯惨,疑披谷口之雾;衢歌哀怨,恍聆山阳之笛。日在西隅,始展黄君仲则殡于运城西寺。见其遗棺七尺,枕书满箧。抚其吟案,则阿
自从过了风陵渡,改乘车为骑马,早晨从蒲坂出发,傍晚在盐池住宿。阴云遮日,时雨猛急。从黄河以东进入山西地区,与潼关以内形势就稍有不同,地势狭窄象街巷,道路艰险如走栈道。原野森林显得暗淡凄凉,好似蒙上一层遮住谷口的迷雾;耳闻哀伤幽怨的歌谣,恍惚听到引起向秀感慨的山阳笛声。太阳西沉之际,我才抵达运城西寺省视黄君仲则的棺柩,看到他的七尺遗棺,满箧的书籍。我按着他的书桌,发现他写给阿母的遗书还在;披开灵帐,那个从故乡带来的侍僮已经离去。他生前如同司马相如患消渴病,长年累月难以痊愈;又象李昌谷苦吟呕心,到了临终的时候才感到后悔。还有那些经过他校读过的书籍,散乱地堆放在书桌上,到了不能动手书写的时候,他还用手指在书上画着。这正象杜鹃临死,还在拚力哀叫;鸷鸟将亡,还希望留下强劲的翅膀;这就是丢弃一生事业,留恋身后名声的人呀。我想念尊贵的大人,您在黄仲则生前为他出钱捐官,死后还要周济他那衰老的母亲。您还表达了有德长者之音,要刊刻他的遗著。一个寒士的生前身后,能这样善始善终地关怀备至,听到这种高尚行为的人都会受感动,而受到您恩泽沾溉的人更会刻骨铭心。想来归于泰山的精魂,会向西眺望以表示感恩;送遗骸返回洛浦铭旌招展的行列,饱含满腹辛酸向东进发。况且龚胜逝世时,尚有故人探望;张元伯虽然亡故,却有生死交情的朋友来送殡。今后大家必定会传颂您的高风厚谊,并且勉励他的遗孤,发扬这种风义而祭祀他,这也是一件不朽盛的事。现在呈上他所写的诗和乐府四大册。他平日与亮吉素有交谊,但持论常有不同,他曾经对我戏言:“倘若我不幸早死,遗集经过你订定,一定会违背我的志趣。”回想他的遗言,不禁令我潸然泪下。现在我不敢草率品评,把原稿都封送阁下,请您与述庵廉使、东有侍读共同删订定稿。就以他的成就来说,已经足以传世,与古人相比,做为一个述作者是毫无愧色的。只是草稿都是他手写的,别无副本,刊刻后希望付给他的遗孤,作为先人遗泽永久留念。亮吉十九日已抵潼关,在马上匆匆草就这封信,不多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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